剜野菜
文/王卫生
上世纪六十年代初，国家进入到了最困难的时期，城市居民，每月供应口粮二十七斤半，天天饿肚子。
每到周末，妈妈就带着我们去剜野菜。妈妈教我们辨认。哪个是白蒿，哪个是马齿苋，哪个是荠荠菜，哪个是苜蓿。
跟着家长去了几趟，我们男生就不想跟他们了。事太多，崖上不能去，河边不能去，不能上树。我们男生相约了单独出去。
缓坡上的野菜，很快被剜完了，我们去半原陡崖寻找。那里不仅有野菜，还有酸枣，当然了，还有蝎子，有个同学眼睛高度近视，伸出手摸错地方，被蝎子蜇了，手指头肿得像胳膊。
很快，半圆陡崖上的野菜也被剜完了。有大胆的男生，开始往秦岭深山里跑。
他们拿回来的不但有很多野菜，还有核桃、板栗，那年月，绝对是高端食品。我胆小，可是经不住同学撺掇，跟着学哥们上了山。
清浅秋天，秦岭漫山的野花开得浓。山毛榉，沙皮栎，更是我们平原见不到的，小松鼠拖着长尾巴在树间跳跃。平原上只有麻雀，这里鸟种类多的数不来，花花绿绿。更有山岚缠绕腰，对面山上看人，若隐若现。
进了山才知道，缓坡处的核桃板栗树，有民兵把守，要想采摘，得从山背阴峭壁处找路。我们这里有个山沟，据说和华山相连。有一处被学哥们称为野狼崖的地方，最为险峻。那是一处断崖，下脚处，不足一尺宽。过时，手先在崖壁上找一处抓手，才敢下脚。刚刚下过雨，崖壁光滑，我手刚搭上，脚下一用力，鞋帮子开了线，一滑，差点跌入百丈深渊，幸亏近旁有一个学哥，扶助一把，我才转危为安。命保住了，却是不敢再往前行了。
我什么也没带回来，沮丧笼罩着我。我把那开线的鞋，狠狠扔在了墙角。谁也想不到，几天以后，鞋底子上沾的泥土上，泛了一层绿，又几天，生出几棵小草，是我们这里没有的品种，我把小草移到花盆里，竟然开出了无名小花。我转念一想，秦岭山慷慨呀，看我空手，不落忍，聊赠一束奇花异香。
学哥们把近山的山货采完了，又向更险的原始无人区挺进，不幸，有一大胆学哥从悬崖跌落，幸亏有树拦着，没有跌入谷底，保住了小命，人却残疾了。后来，同学们纷纷毕业，升学的升学，工作的工作，他个残疾人，没有单位接收，最后被安排到了居委会办的麻绳厂上班。
他是残疾人，单位又不好，平原人家姑娘都不愿意跟他，还是在秦岭山里找到了对象，姑娘是当年他出事那个悬崖附近的，也算是再续了他和秦岭的不了缘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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