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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11/8 17:47:00

封面新闻前方报道组

4月3日下午,四川省凉山州德昌县的南山乡大田湾村,炙热阳光时隐时现。远处的河谷平躺在巍峨青山间,狂风卷过,丛林簇簇作响。

从西昌泸山的火线上撤回不到一天,德昌县傈僳族专业扑火队的队员们就从穿上“战服”的超级英雄,变回脱下“战服”的普通人。队长张学友的嗓子被大火熏得沙哑,他套着件大背心在修自家屋顶;队员张小祥一大早就去县里的二手车市场,打算买一辆旧摩托方便出活;还有泥瓦匠、厨师、养殖户……

3月30日19时接到命令,到4月1日下午13时25分,这支扑火队的名扑火队员,经过2天2夜的紧张扑救,护住古刹光福寺,并保证泸山正面明火全部扑灭。来自西昌市*府新闻通气会的数据,截至4月2日12时01分,西昌市经久乡森林火灾明火已扑灭,全面转入清烟点、守余火阶段。

或许,他们只是这场森林火灾攻坚战中最普通的存在,几天来,各条扑火战线共投入扑救力量1.5万余人次,飞机30余架次,清理烟点余个,截至3日17时,未发生复燃。

但于他们而言,在20多年里扑过的上千场火中,尽管这一次火势不是最大的,地形也并非最复杂,却绝对称得上最“累”。

“主要是心累,火线太长,几次复燃,关键是靠近城市了,但我们想的也很简单,就是一定要把火扑灭。”说完这句话,张学友沉默了,农家小院里,唯有风声,呼呼作响。

凌晨紧急撤退

“后来才发现,我们离遇难点最近只有米”

直到从新闻上确认宁南县宁远镇专业扑火队的伤亡,张学友和队友才恍然,原来,在31日凌晨的火光中,还有另一支队伍在不远处和他们一起努力。

“他们遇难的地点,离我们最近的只有米。”事实上,在3月30日晚上抵达最初扑火点时,张学友和队友们都觉得这只是一次无比普通常规的任务。成立于上个世纪80年代,这支被视作德昌骄傲的专业扑火队,长久守护着这方青山的周全,仅年,他们就出动扑灭大小山火多次。

然而,情况很快急转直下。先是队员张顺兴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中,肩部鼓起大包,迅速将他送下山,后被诊断为左肩锁骨和肋骨骨折。另一边,队伍还在挺进,黑暗中,山高坡陡,一人多高的紫茎泽兰郁郁葱葱,队员们被荆棘划伤,浓烟越来越呛鼻,热浪阵阵迎面冲来,大家知道,火场就在前方。

3月31日凌晨零点半,风势渐起,同行的德昌县林草局副局长梁文铭觉得情况不大对,他感觉队伍已经走到火场中心,“这很危险,扑火应该是先把外围切断,不然即使把中间的火灭了,周围的火还是会烧过来。”

——扑火不能到火场中心。对于打火队员而言,这是一个简单的常识。如同摆满碗的大圆桌,安全搬走碗的顺序,一定是从最外面的一圈开始收,如果从中间开始,势必容易将外围的碗摔碎。

撤退的请示很快被批准。3月31日凌晨1点,深入马道火线的84人撤离下山,就地修整。直到凌晨4点,再重新前往西昌泸山火线扑火。

天渐渐亮了,几个小时后,他们得知宁南县宁远镇专业扑火队18名扑火队员牺牲,3名负伤。站在扑火地,他们进行了一场简单的默哀。

“就是心里特别难受,他们距离我们最近的只有米,最远的也就2公里左右,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们也在那里。”尽管两支扑火队之前并没有任何交集,但专业于同一件事的惺惺相惜,让傈僳族专业扑火队的所有人都感到难过。张学友说,从那一刻开始,这次扑火有了更多意义,“不管多么艰难反复,我们都一定要胜利,不然,就对不起牺牲的那19人。”

突击5公里清火线

“打过上千场火,我们就是专业打火队”

事实上,事后回忆起来,梁文铭觉得能够及时撤退,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这支队伍的特殊性。

“我们是全国唯一一支,全部由傈僳族队员组成的扑火队。”在41岁的张学友记忆中,扑火这件事,几乎是和读书识字、干活砌墙这些生活技能同时学习的。

少年时,父亲交给他一把前弯后直的“L”形弯刀,告诉他遇到山火如何判断风向、隔离火种,挖出清火带,“我们傈僳人有这样一句话,爬不起山,打不来火,山上迷路,不是傈僳汉子,是笨蛋。”

这是一个对山有着崇敬的民族,曾经祖辈住在高山上,以打猎为生。出色的体力是他们骄傲的资本,一只猎狗、一杆猎枪,傈僳族的男人们可以追着野兽在大山里转几天,直到野兽跑累了,成为桌上美食。

后来,德昌县傈僳族专业扑火队成立,从最初的30个队员,一代代传承至如今多人的队伍,他们被德昌人称之为“涅爬”,在傈僳语中,是英雄的意思。

“打过上千场火,我们就是专业打火队。”47岁的队员张遂武个性内向,见到陌生人都习惯沉默的他,说到打火则充满自豪。在他看来,扑火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,主要就是用锄头挖出一条清火带,形状如同长坑,再用弯刀将其中的树木、杂草等易燃物清除,这样一来,火烧过来,没有助燃物,自然也就慢慢熄灭。

在这次的扑火中,泸山火场地形复杂,密林分布,火场点多线长,再加上风力影响,形势异常严峻。名队员进入火场后,10个小时内就抢铲清火线米,有效控制火势蔓延。

但就是挖清火带,也需要经验和技巧。

“要先看风向,例如风是往南边吹的,那就要在南边挖清火带。”张学友说,还有时候,如果火烧过来,在反方向点火,然后等到火蔓延过来,两股火烧在一起,周围没有助燃物,再用背水员背上的大水壶,将明火扑灭,“也叫以火攻火。”

相比而言,这些熟悉大山的扑火队员,最怕的不是火,而是无法预测的滚石和风。高山河谷的风变幻莫测,有时候就是几秒钟,火就换了方向,大火顺着风势从山脚一窜而上,形成火线,或是包围圈,人身处其中,很难脱身。

这也是这支打火队心底的痛。年,在对乐跃镇的扑火中,当时的队长李从元,因为去帮助被火困住的群众,结果因火势突涨,难以脱身,牺牲其中。

“我们很难过,也更小心了。”梁文铭拍下过一张照片,扑火队员站在几十米高的树顶上,眺望远方,“这是我们的观测员,就是负责监测风向的,知道风从哪里来,才能更好保证队员的安全。”

半年“打火人”

“我们打火快,想着家里事多,能早点去帮忙”

事实上,在整个凉山州,几乎每个容易发生山火的县乡,都会组建自己的扑火队。他们大多是当地的农户,和林草局签订合同,每年1—6月的旱季,作为专业扑火队员可以拿到一定的工资,剩下的半年,则各自有着自己的营生。

“待命的旱季,也是农忙的季节,但是他们作为家里的壮劳力,是顾不了家的,电话一来,就必须要走。”多年接触,梁文铭已经和每一位队员都成了好兄弟,一边保证将每年县里财*拨款用到刀刃儿上,另一边,当地也会尽量照顾到队员,例如,帮他们修好了回村的路,提供优质的核桃和桑叶种植,在培训中,会加上针对林下养殖业的专业内容。

事实上,尽管嘴上偶尔会嘟哝,但是扑火这件事本身,已经在年复一年中,成为他们割舍不掉的责任。

为此,怀揣着巍峨高山教会他们的技能,他们开始去适应和习惯山下的规则。在打火队,*事化管理的驻防模式,让这些向来随心自由的男人们,遵守纪律、参加体能锻炼、学习业务知识,还要完成内务和环境卫生清理。对此,梁文铭印象最深的,就是刚开始让他们必须叠被子,还要叠成“豆腐块”,“这是纪律,必须遵守,虽然最后都叠得圆圆滚滚的,但是还是有点雏形了。”

也不是没想过放弃,张学友坦言,每次动摇时,就会有另一个声音从脑子里跳出来阻止他。他相信,自己做的是守护祖辈留下的财富,是有大意义的事。森林防火,也是保持水土,避免泥石流等地质灾害,何况,大山还有对他们的馈赠,各种菌子,无疑也是增收的一方面。

在扑火这件事上,队员们都很感谢家人的理解。曾经,他们上山扑火,家人从不太担心,因为几乎没听过扑火会死人,但是这一次,他们的电话被打爆了,亲人朋友都在确认他们的安全。“我媳妇,40多岁,就因为做的活太多,看上去都像60多岁的人了,结果她打电话说,家里的事我都可以放心,唯一就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。”张学友说着,就红了眼眶。

也是因为这样,每次扑火的时候,这支队伍的共识就是,少点套路,多快好省保质保量打完火,家里的事情还多着,快点回去帮忙。

眼下,西昌经久乡森林火灾明火已灭,但是扑火队的所有人心依旧是高高提起的,旱季仍未过去,在德昌、在冕宁、在攀枝花、在凉山州的每一处密林处,都有着他们所警惕的危险。尽管,他们仍旧以最平常的心面对每一次的任务,但不管怎样,这样的任务,终归是能少则少。

“每次,看着山被烧黑了,踩上去就是厚厚的木灰,也会心痛。”张学友感叹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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