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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栏
走路,是为了不遗忘。
如果要选择一个日子,到太鲁阁公园漫步,除非风雨交加、雷电螫人,实在没有比举行马拉松路跑赛这天更合适的了。从凌晨四时到下午三时,平日车车相连的中横公路实行交通管制,一路畅通无阻。
我背着7公斤重的摄影器材,等名参赛者全部开跑,我就成了这条路上的“独行侠”,慢慢悠悠地从太鲁阁口走向布洛湾。八公里多的路程,不长不短,一边放眼搜寻美景,一边想着这样的时节正在开什么花,全然不必担心被游览车撞下山谷。
这是阴郁的冬日,摄氏15度,舒适的跑步天,但春花多已结为果,好在任何季节总有花开,只是这条公路卖的从来不是小花小草,它以壮阔的自然景观——九十度大转弯的立雾溪、纹路美丽如诗的大理石、险峻的峡谷、惊悚的崩壁吸引世人前来“朝圣”。还伴随着一段血泪的开拓史,长春祠供奉着公路施工过程中失去生命的位开路英雄的灵位。
有人说,一生一定要跑一次太鲁阁马拉松,跑过这台湾最美的一段公路,三年前我来此跑过一次“半马”,21公里,不记得有震撼眼睛的风景,回忆起来只有最后一公里差点吐倒的惨状,路上应该有花开,但我一种也没看到。
徒步旅行的那种慢,像老人对时间流逝的感觉,是阅读哲学书籍的速度,显然远远落在时代的节拍之外,毫无效益可言,但如果可以选择,我宁可步行,就只是为了寻找路边或岩壁上的野花。
我不确切知道自己是如何迷恋上它们的,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,从海边到三千公尺的高山,我拍下大约五百种野花的身姿。我的野花笔记本上,密密麻麻写着渴望见到的花——台湾铁线莲、耳挖草、台湾奴草、白色水晶兰、台湾鬼督邮、台湾马醉木——好多好多。
我一片痴心地梦想着,想要看遍我出生成长,当然未来也将埋骨在此的3.6万平方公里的岛屿,岛屿的野地上,每一种开出的花。我不是学植物的,没修过什么基础分类学,背景知识潦潦草草,野地之花与我的人生毫无牵扯,可张爱玲不是说过,人生的所谓“生趣”,全在那些不相干的事情上?
为了爬上岩壁近拍角桐花和台湾马兰,我还摔了一跤。我敢说,地球上没有一种生物比野花更美丽——当然某些鸟算是与之旗鼓相当,而野花的美丽,连结着几亿年来为生存而演化的自然奥秘,一点也不美丽的竞争,完全超乎人类的想象。至于何谓美,美何以牵动人心,那又是另一个课题了。
如果不是徒步,粗略看过去,冬日,从太鲁阁口到布洛湾这八公里的路,你只会看到小花蔓泽兰和大花咸丰草这两种恶名昭彰的外来种,前者具有无性生殖的能力,大树一旦被它攀上,就会因为无法行使光合作用而死去。大花咸丰、小花咸丰则是强势的入侵种,昔日被作为蜜源植物引进,现在则掠夺了无数栖地,把本地植物打得落花流水,从平地到两千公尺的山上尽是它的天下。
植物界的故事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人世间的历史,我努力地边走边找,终于在草丛中看到了紫色的倒地蜈蚣。台湾油点草、早田氏蛇根草和黄堇开在潮湿的崖壁基脚。属于春天的大叶溲疏,不知为何在冬季开出了洁白的花。然后,从岩壁上垂下,一串串的台湾马兰以救星的姿态处处点亮了阴惨惨的冬日。
快要抵达布洛湾了,一路蜿蜒上坡,我看到了山壁上开出了我见过的最美的角桐花,想爬上拍照,结果滑了下来。这八公里我走了三个多小时,跌了两跤,合欢山的雪就要降下,山上的鸟都降迁到布洛湾谷地度冬,一群黄山雀在我头上飞来飞去,两只赤腹山雀跳到草地上啄食草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