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转自:合肥晚报
易中天出本书不令人惊诧,而他出了本“《诗经》今译”方面的书却是令我惊诧。
这本书名为《诗经绘》,是由画家胡永凯作画,易中天译诗,二人联袂完成的。
这本书目前我还不曾读到,但见其封面上标有这样两行字:“两个老小孩,一曲无邪曲。”
据说,他俩的年纪,加起来超过一百五十岁了。
据说,他俩用光影和文字,重现了两千五百年前中国人的无邪记忆。
想想,他俩倒真是童心未泯;想想,有此一番合作确也难得。
众所周知,“《诗经》是我国的第一部诗歌总集”,并被奉为“儒家经典”。
其实,称它是一部“诗歌总集”是欠妥的,它该是一部“诗歌选集”;称它是一部“经书”也是欠妥的,因为它绝大部分皆为“民歌”。
时至今日,儒家学说对国人的思想束缚,已被更多的国人所认识,若再将儒学奉作圭臬似已不合时宜。因此,时人有必要正本清源,剥去它被人强行披上去的“经”的外衣,还其本真,安其本位,让其重新焕发出天真烂漫的生命活力!一言以蔽之:“让民歌回归民歌!”
在我看来,易中天的这本《诗经绘》正是这样作的,因为他在“导语”中称:“《诗经》就是民歌,是我们普通人的歌——姑娘爱上了穷小子之歌,女孩盼望情郎尽快迎娶之歌,闺蜜送嫁之歌,将士思归之歌,一见钟情之歌,打情骂俏之歌,男孩暗恋巫女之歌,姑娘爱上猎人之歌,也有老百姓吐槽公子王孙、膏粱之辈的歌……就像孔子说的,《诗经》其实就是‘思无邪’。”
我目前虽然无缘拜读这本书,但通过他的公号等媒体,倒是有幸读到了部分篇章。读过之后,同样令我惊诧。
我所“惊诧”的,是他将他特有的性情及幽默用在了《诗经》翻译上。乃至有读者留言称:“易老师的翻译,好接地气!看得我心旌摇摇,虽然我已不复年少。”另有读者留言称:“易老师这样译,把《诗经》变得年轻而有趣了。”褒奖有加。
但是,我在读过他的几首译作后,有个感觉:他的翻译委实属于“意译”。他本人也自称是“意译”,“目的是得其意而不拘泥于文字”。诸如《郑风·溱洧》,他是这样翻译的:“溱河和洧河,春波浩荡弥漫。男孩和女孩,手中拿着泽兰。女孩说:过去看看?男孩说:刚刚看完。女孩说:看了也可以再看嘛!那边又大又好玩。于是说说笑笑往前走。还相互赠送了芍药花。”其实,“原诗”为四章,他却“译”成了一章。我感觉,他的“译”虽然抓住了“原诗”的神韵及本质,但,改变了“原诗”的句式及节奏,似是对“原诗”少了某种尊重。“翻译”有“信达雅”一说,首先是一“信”字。
而我读了他对《周南·麟之趾》一诗的解读,则是更为“惊诧”了。
关于这首《麟之趾》,人们通常认为:“这是赞美诸侯公子的诗歌。此诗以麒麟比人,祝贺人家多子多孙,且子孙品德高尚,如同麒麟。”而他却认为是“赞颂贤明领导人之歌”。
此诗很短,仅有三章九句:
麟之趾,振振公子,于嗟麟兮。
麟之定,振振公姓,于嗟麟兮。
麟之角,振振公族,于嗟麟兮。
此诗中的“公子”“公姓”“公族”,意思一样,皆指“贵族子孙”。既然是“贵族子孙”,易中天怎样会看成是“领导大人”?易中天是这样“翻译”此诗的:
麒麟的蹄子不踢人。诚实厚道的公子啊,你就像那麒麟,啊,麒麟!
麒麟的额头不抵人。诚实厚道的公孙啊,你就像那麒麟,啊,麒麟!
麒麟的双角不伤人。诚实厚道的公族啊,你就像那麒麟,啊,麒麟!
即便按他的“翻译”,也是“诚实厚道”,而不是“贤明伟大”啊!
其实,这首诗历代多被认为是“祝愿别人多子多孙”的“祝颂诗”,而我已故的老师高鹤声先生却认为,这是首“讽刺诗”,是首“诅咒之歌”,是用反讽的口吻在揶揄“贵族子孙”。这或就是他在其书“导语”中所称的:“也有老百姓吐槽公子王孙、膏粱之辈的歌……”
鉴于我对高鹤声老师这一观点的认同,遂将此诗“戏翻”如下:
麒麟有蹄不踢人,好仁厚的公子啊!是这样吗麒麟?
麒麟有额不顶人,好仁厚的公孙啊!是这样吗麒麟?
麒麟有角不戳人,好仁厚的公族啊!是这样吗麒麟?
□吴营洲